荼白和雪青对视一眼,不知该怎么办,夫人从小便是个有主意的,她决定了的事,她们做下人的劝不了。

两个丫鬟有条不紊的服侍她穿衣净面。

“日后我死了,你们便把卖身契烧了,再各拿五十两银子去寻个好人家嫁了罢。”江映月看着自小便跟着她的两个丫鬟轻声说。

“夫人说什么呢,您才十六岁,好日子还没到呢。”荼白眼里含着泪花,却故作轻松。

雪青把铜镜摆正,江映月终于略过不提了。

许久未见铜镜里的自己,江映月摸了摸自己愈发憔悴的脸,在病痛折磨下,她早已不是当初众人夸赞的好颜色了。

脸色苍白,只有双颊上有几分病态的酡红,双眼也失了神采,持续的咳嗽让她的声音变得沙哑,早已不是清甜的嗓音了。

从前的她是什么模样呢?

那一日她及笄了。

阿娘早就为她定好了人家,她躲在屏风后看了一眼,只记得那双含情桃花眼,正是最能打动女子的眼睛。

她是信国公义妹,靠着这层关系,京城贵女都上赶着和她交好,只因那位年轻的信国公还未娶妻,妄想攀龙附凤。

又因着从前皇后娘娘盛赞她“眉目如画,夭桃秾李”,求亲之人自然踏破了门槛。阿爹阿娘挑花了眼,最后才择了伯宁侯府的褚家二郎。

若是抛了信国公这层关系,倒是江家高攀了褚家。江元青不过是个三品京官,在这个满是权贵的京城,三品官毫不起眼。

褚家就不一样了,名门望族,人口也简单,她嫁过去不必做个宗妇主持中馈,又有信国公义妹的身份傍身,自然被婆母夫君千捧万捧,嫁过来是享福的。

可惜她没有享福的命。

那日她穿上嫁衣,盖上红盖头,辞别父母和弟弟妹妹,坐在喜轿里,一路吹吹打打抬去了伯宁侯府,拜了天地便被迎进了新居。

跟着进来的夫人们都急着看新娘,催促新郎掀盖头,江映月没了盖头的束缚,羞涩不敢抬眼。

众人眼前一亮,新郎玉树临风,新娘花容月貌,果真是一对璧人。

亲眼看着新人喝了交杯酒,她们边高声谈论这桩圆满的婚事,边走去前院喝喜酒。

终于重归寂静,她满头钗环被一一卸下,忽然浑身难受,两个陪嫁丫鬟吓得失了声。

后来的事不必多提,她的新婚之夜在病中过去了。一病就是一年,如今也没能觅得良方。

新婚之夜得了不治之症的,恐怕只有她一人吧,江映月自嘲。

回过神,江映月扶了扶头上的烧蓝滴珠璎珞步摇,她已经许久未盛装打扮过了。整日待在床上,度日如年,早已忘了她曾经也是名动京城的贵女。

江映月回首,露出笑容,轻声问:“我好看吗?”

两个丫鬟心疼的红了眼眶,低下头不敢吱声,她们两人只比江映月大一岁,从小便服侍她,看着小姐从清秀姑娘长成貌美夫人,双八年华便卧病在床,她们如何不心疼。

“好看,映月无论怎样都是好看的。”

一道清润的男声传过来,江映月诧异,在斗彩莲花屏风后望见褚二郎模糊的身影。

褚成轩站定在她背后问道:“映月今日如何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