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96章 番外篇:言歌篇

()“我好想你……”

这句话给张嘉言的震撼远大于那间满是凌乱的卧室,他紧紧地、紧紧地咬住牙关,僵直的背脊微微颤抖,仿佛在极力忍耐着某种不该流露的情绪。

“小鹤……我去给你打水。”说完拎起地上的暖壶闷头冲出门。

房东阿婆的哭声顺着门开合的动作传进来,张母在外面喊,“小言!你去哪?”

但没有听见张嘉言的声音,他似乎已经跑远了。

吴鹤看着飘起的窗帘,努力闭上嘴让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,但那微微翕动的鼻翼和小河般流下来的眼泪却是怎么都控制不住了。

张嘉言一头冲出住院部,乍然出现的阳光让他一阵头晕目眩,他站在日头底下,久久未动,好像被这样强烈的阳光照射着,便能温暖那颗冷冰冰的心一样。

许久,他放下暖壶,猛然怒吼一声。

路过的人好奇地看过来,只见一个身材强壮的少年屈膝半蹲着,两只手支撑着膝盖,几滴水珠砸在地面上,不知道是汗水还是眼泪。

为什么这些年他这么努力锻炼,努力长大,努力陪在小鹤身边,他最怕的事却还是发生了?为什么有的人能对一个小孩子、甚至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下这么重的手?

小鹤那么聪明,乖巧又漂亮,他就像是上帝派到人间的天使一样,为什么这样的人却得不到善待?

如果他这次没有回家,如果他在小鹤第一次敲水管时就跑下来救他,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么恐怖又悲惨的事?

愤怒、自责,种种情绪紧紧地纠缠着他,如果可以,他恨不得用自己的一切去换时间倒流,在小鹤遭受这么恐怖的事之前挺身而出。

那些依赖想象在脑海中不断回放的画面深深地折磨着他的心,他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念头——他要带小鹤走。

只有离开这里,离开吴山身边,小鹤才能彻底摆脱这样的噩梦。

有了目标,张嘉言忽然冷静下来。他提着水壶沉默的打水,沉默的回来,有些思路仿佛在这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清晰起来

正好是暑假,张嘉言便每日来医院照看吴鹤,吴鹤伤得很重,但伤得更重的是他的心。

在医院的几天,他没有一次主动睡觉,甚至不敢闭上眼睛,只是抬着头看着屋顶,或者看着窗外,只有在困得昏睡过去时才会闭上眼。

他睡得也极其不安,好像梦中都是那个潮湿低矮的小房子,好不容易在这一年变得开朗了一些的吴鹤,不过短短几天就变得比之前更加阴沉。

张嘉言也不怎么睡,只是笔直地坐在床边的靠椅上,有时看吴鹤,有时看着墙壁,想什么想得出神,只有在吴鹤睡着的时候他才会闭上眼休息。

吴鹤也发现了,他知道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也影响到了张嘉言,为了让张嘉言休息一会,他有时也会装睡。

张母看到两个睡着的孩子轻轻地关上门,“有时,我忽然不知道当初带小鹤来这边租房子是对是错。”

“小言不是那么聪明的孩子,成绩也很普通,但我还是想给他最好的教育,不想让他输给别人家的孩子。可现在,小鹤的事给小言的影响太大了,他这几天在家都不怎么说话。”

张母自然可怜小鹤,可也心疼自己的儿子,这些日子原本活蹦乱跳的儿子就像变了个人一样,不笑了也不认真看书了,每天帮家里忙活完就往医院跑,这种改变真的不是她想看到的。

张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,低声问,“你想搬家?”

张母微微一怔,继而摇了摇头,“小鹤这样我怎么放得下?这孩子太让人心疼了,要么从最开始就别管,既然管了就不能走。”

张父揽住她的肩膀,“你从以前就心疼孩子,我猜你也不忍心走,不管怎么样,我支持你。”

躺在床上的吴鹤用力眨了眨湿润的眼睛。

吴山虽然被警察抓走,可因受害人吴鹤未成年无法起诉,且唯一有血缘关系、能成为他代理人的他的父亲正是他要起诉的对象,所以这场官司根本打不起来。吴山又在警察面前对自己的行为深刻忏悔,表示他只是一时气愤,之前从没发生过这样的事。

房东阿婆和张母找到警局,请求以虐待罪判处吴山,可她和吴鹤并没有血缘关系,而吴鹤的伤看上去严重,却远远没有达能让吴山入刑的程度,除非吴鹤的亲生母亲出面提起诉讼,房东和张母以证人的身份证明吴山长期虐待小鹤,才有可能让吴山判刑。

房东和张母试图让小鹤回想起那日见到母亲时的一些信息,比如她的特征、车牌号,但小鹤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。

这事忙后了半个月,最终不了了之,考虑到吴山是吴鹤唯一的监护人,他甚至仅仅被轻判拘留一个月。

事情闹到了警局,房东的儿女们那边自然是瞒不住了。老人家有四个儿女,两个在杭州,两个在宁波,平时难得回来,这次却都赶回来了。

几个儿女对母亲插手小鹤的事非常反对,一家人在外面争吵。

“妈,您都一把年纪,操了一辈子的心,儿女们都希望您能享享清福,别人家的事能帮一把咱就帮一把,可也总有帮不上的时候啊。”说话的是大女儿,在杭州做老师,说话总是慢条斯理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