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爷子不忍心,吃完出去散步消食了,眼不见心不烦。

顾筠陪着常宁,盯着他一口一口把饭吃完。

常宁吃到最后一口,生理性痛苦,外加心理性解脱,眼睛竟不由自主湿了。

泪珠子不等他有所反应就掉下来,他尴尬死了,正盼顾筠没看到,眼角却被一只手轻轻抹过:“好了,晚上吃粥。”

包厢空旷寂静,顾筠声音格外温柔。

常宁鼻子莫名一酸,委屈得不行:“我这不是眼泪。”

“嗯。”顾筠强忍住把他抱在怀里的冲动。

“我是噎到了。”常宁还在解释。

“知道了。”顾筠忍了又忍,实在无法克制,抬手揉了揉他头发:“走了,回家。”

*

常宁家祖屋在山上,此山位于粤赣湘三省交界,号称鸡鸣三省,山体雄奇,海拔很高。

常宁久未归家,见屋子有老爷子带来的人收拾,放下心,先到屋后山上疯跑一圈解瘾。

顾筠担心他看不清跌倒,站在院子里,紧紧攥着手杖,看向后山。老爷子只当他腿脚不舒服,没好气看他一眼:“还不把你腿上那玩意儿卸了。”

顾筠一言不发,慢步走进了屋。

顾晋卿看着他背影,颇有些憋闷。

他和这小儿子一向不亲近,年轻时忙生意顾不上他,话说两句都嫌烦,现在想和他多说两句,他却已经成了个锯嘴葫芦,自打前两年出了事故后,更是成了冷冻的锯嘴葫芦,捂都捂不化那种。

*

四月山上风景正好,常宁看不清,但闻的到——树草叶花,各有香气。

阳光被密林过滤,山风同枝叶攀缠。吸进肺管子的每一口空气,都是自由的味道。

常宁在林间穿梭,如同鱼游入海,游着游着……被绊了一跤。

差点忘了他是条瞎鱼……

他干脆就地躺下,任凭阳光和山风冲刷。

被刷到神清,气舒,意畅,想想小时候练功那么苦他都扛过来了,眼下这点子苦算不得什么,他还能扛……

眯着眼睛给自己洗脑一番后,他通透了,然后,睡着了。

手机嗡嗡震动了一下,从他口袋里掉出来,和满地草叶共振,惊走了几只虫蚁,却未惊动常宁分毫。

一朵墨染一样的黑云压过来,掩蔽太阳,笼罩山峰,山雨降下,顷刻由疏而密。

常宁恍恍惚惚觉得有人在拍打自己的脸,一下一下的,不疼,就很烦,烦的他睡不下去。他睁开眼,才意识到是下雨了。

他打了个寒颤,赶紧从地上爬起来。

天阴,雨大,林子里昏暗,他往哪儿看都是黑乎乎一团,从小摸爬滚打过的山林陡然陌生,陌生到完全无法辨别方向。

常宁慌了下,又迅速冷静下来,伸手去摸手机——手机不在。

常宁这时意识到自己闯祸了,小叔他们估计都在找自己。

他强行冷静下来,仔细回忆了下——他上山中途没听到异响,手机最有可能就落在附近。

果然,他刚蹲下身摸索,就听到手机正在振动,赶忙顺着摸过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