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是收碗还是不收呢?她要是一直不来收,他该不会在这儿坐一夜吧?他该不会像电影里演的一样来个一夜白头吧?

唉,有个词儿是不是就形容少爷这种情况的?张阿姨文青了一把子,想到一个成语:

画地为牢。

少爷他可不就是自己给自己装了个监牢吗?

张阿姨越想越觉得合适,越想也越心酸,看了眼桌上已经冷掉的豉油鸡,迂迂回回叹了口气:“这豉油鸡还是宁少爷早上叮嘱我做的呢,说饭桌上最近都没有少爷您爱吃的菜……”

说罢,她看了眼顾筠。

顾筠脸色白了白,错开她视线站起身:“收了吧。”

“哎。”张阿姨应了声,端起两只盘子走进厨房,再出来时,顾筠已经不在餐厅,她叹着气,正要继续收盘子,餐厅旁的洗手间却传来一阵干呕的声音。

“少爷?!”张阿姨一惊,快步走过去,看到顾筠正趴在洗手池前弓着背呕吐。她急忙上前帮他拍背,却被他挥了挥手示意不用。

水龙头开着,“哗哗”的流水迅速冲走秽物。

顾筠漱过口,直起身来,张阿姨递过毛巾给他,不敢看他发红的眼睛,赶紧出去给他倒水。

可等她倒好水走过来时,顾筠已走到自己房门口。

“少爷!”张阿姨忙叫住他。“哪里不舒服,叫谢医生来给您看看吧?”

“不用。”顾筠哑着嗓子应了一声,走进房间,关上房门。

张阿姨不放心,给谢医生打了电话询问,把情况一说,谢医生沉吟了下:“可以先观察下,如果没有别的症状,可能是情绪过于紧张或压抑引起的应激反应。”

“啊?那吃点儿什么药呢?”

“先观察吧,暂时不用吃药。”

观察,观察……这些医生真是,就知道观察!和少爷一样,忍,忍,忍,就知道忍着、藏着……

*

顾筠失眠了大半夜。

天快亮时,他迷迷糊糊睡着了,却做了个噩梦,梦见《幸存》世界的悬崖险境,常宁把他拉上地面,自己却一声不发往崖下跳去。

“宁宁!”眼睁睁看着他身影像纸片一样往深渊中飘落,顾筠失声惊叫,随后满身冷汗惊醒。

他睁开眼,胸口剧烈起伏着,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那不过是梦。

喘息未定,他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,已是凌晨五点。

他定了定神,拨出顾奕的电话。

铃声响了近一分钟,电话才接通,电话那头顾奕强忍暴躁:“小叔?”

“他还好吗?”

“……好。”顾奕答得十分敷衍。

“去看看。”

顾奕没辙,艰难地从沙发上爬起来,推开常宁卧室门缝看了一眼,轻手轻脚走进去,把窗帘拉开一道缝隙,借着天光拍了张照发给顾筠。

幽暗底色中,常宁脸半伏在藏青色缎面枕头和被子中间,睡得正香。

顾筠手指落在他脸上,一遍遍不厌其烦抚摸着,心跳渐缓,恐惧渐消。

“满意了吗?”顾奕的语音随着照片一道发过来。“七点钟之前拜托别吵我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