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84 章

楚淑宝难得一脸严色,反驳道:“母亲,你说的都是些什么话?”

刘氏被女儿气势压了一头,结巴道:“我……我那话哪里不对了?”

楚淑宝问她:“你既觉得没错,便去祖母跟前再说一遍!”

刘氏气得眼前阵阵发黑:“你从小就跟我对着干,现在还学会了搬出你祖母来压我?”

楚淑宝板着脸道:“母亲,这不是跟你对着干,是你对错不分,是非不辨!做生意怎么就是自甘下贱了?你之前不还想我嫁给一个商贾么?您当时是想害我?”

刘氏手指头都快戳到楚淑宝脸上去了,恨铁不成钢道:“你……你真是要气死我!男人做生意跟女人做生意能一样吗?女儿家抛头露面的,你还要不要名声了?那次议亲,你若是点头了,嫁过去就是人家府上的少夫人,这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,这是害你?”

“您简直不可理喻!堂堂正正赚钱怎么就败坏名声了?男人做生意跟女人做生意有什么不同?”楚淑宝越说越窝火:“祖母都同意我做生意的事,我就喜欢当女掌柜。”

刘氏气得抹泪:“造孽哟,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女儿!”

楚淑宝看着刘氏道:“母亲,咱们现在全靠着三叔才能在西州立足,吃穿用度全是公中的银子,从京城带来的银子够花多久?咱们一辈子都靠三叔一人养活吗?”

被楚淑宝这么一说,刘氏有些讪讪的:“这……”

楚淑宝不指望能跟刘氏扳扯清所有的道理了,见她软了态度,便道:“我做事有分寸,您就别瞎操心。若是闲得慌,不如给兄长的孩子做些衣服吧,先前兄长来信说,小嫂嫂有孕,估摸着也快生了。”

一说到儿子,刘氏又是发不完的牢骚:“你大嫂是个善妒的,进门两年无所出,仗着门楣高,你兄长纳个妾她都甩脸子,若是不纳妾,我不知得等到猴年马月才能抱上孙子。”

楚淑宝翻了个白眼:“嫂嫂知书达礼,配我哥,简直是一朵鲜花插牛粪上了!”

楚承柏的发妻,虽是前大理寺卿家中庶出的女儿,但配楚承柏一个功名都没有的人,实在是低嫁了。这门亲事若不是当年楚三爷还是云州总兵,根本就不能成!

她实在是不忍再听刘氏说什么言论来荼毒自己耳朵了,不等刘氏再说,便拉着在一旁已经解决了半盘糕点的楚惠宝从刘氏房里出去,“很晚了,母亲你早些歇着,我们也回房了。”

楚惠宝被姐姐拎着后领提溜走,还直勾勾看着那盘没吃完的糕点。

刘氏和楚淑宝经常吵嘴,一开始她还夹在中间,急得吧嗒吧嗒掉眼泪,后来就学会无视了,吃东西多快乐啊。

这一夜西州城内的大雪下未停,城内四处都是搜查的军队。

陆临远借着办案的名头满城找姜言惜,看着那支直属王府管辖的铁甲军心急如焚。

杀人的凶器是姜言惜的,这桩命案注定跟姜言惜脱不了干系,若是他先一步找到姜言惜,那么一切就还有回旋的余地,可现在封朔的直系军队插手,府衙这边根本不敢与之硬碰。

小厮青松两手拢在袖子里道:“大人,咱们基本上把整个西州城都走一圈了,还要继续找吗?”

焦虑了一整天,陆临远现在头痛欲裂,被冷风一吹,只觉头重脚轻,他道:“继续找。”

姜言惜为了他千里迢迢跑到西州来,他如何能不管她?

这个时间点还在街上的人少,陆临远被军队盘问了好几次。

头疼间,陆临远脑中忽而灵光一闪,封朔府上的铁甲军突然这般严密搜查全城,是不是突厥王子那边出了什么事?毕竟上一次这样大规模搜查,也是为了捉拿突厥王子。

他本以为突厥王子被擒已经改变了命数,但这一刻却有种或许逃不脱宿命的感觉。

死去的那人身上属于男子的踢伤,姜言惜落在雪地里的簪子……若是突厥王子逃了,会不会正好遇见了姜言惜?

此刻一间破庙里,破烂的庙门几乎挡不住肆虐的寒风,佛龛前的燃着的火堆被风一吹,火苗就几乎快伏到地上去。

姜言惜看着浑身大小伤口不计其数的“女子”,急得眼泪一串一串往下掉:“姑娘,你坚持住啊……”

她昨夜离开陆临远家中,因为不识路,外面又黑漆漆的,只能循着有亮光的地方走,怎料阴差阳错去了花街,被一个醉鬼堵在巷角调戏。

她就要万念俱灰之时,有人从墙头翻过来,她本能地哭喊着求救,翻墙过来的女子一脚踹开那登徒子,但因为重伤体力不支,登徒子欲报复,那女子顺手拔下她头上的蝶花簪刺死了登徒子。

救她的女子受了重伤,一个人走不了,大晚上的她又找不着歇脚的地方,只得扶着她来了这个乞丐聚集的破庙。

一到破庙女子就昏死过去了,姜言惜发现她手腕脚腕上都有深深的血痕,若是再用力些,手脚筋怕是都得断了,也不知她是哪来的毅力支撑这么久。

姜言惜本想帮她清理伤口,但她一触碰女子,女子半昏迷间都险些折断她的手腕,恶狠狠叫她滚开,姜言惜只得作罢。

登徒子死时的场景一直在姜言惜脑海里,虽然人不是她杀的,但她还是害怕,缩在破庙守着救她的女子,一直没敢出去,肚子饿了也是用耳坠跟附近几个乞丐换了些吃的勉强果腹。

听乞丐们说花街死了人,西州城内又官兵开始大规模搜查,姜言惜更是怕得不行。

乌古斯丹醒来的时候就听见身旁有人啜泣,他厌烦皱了皱眉:“吵死了……”

一开嗓,才发现自己嗓子哑得不像话,嗓子痛,头也疼,四肢酸痛,不是受伤的那种痛,头重脚轻,这是染了风寒。

乌古斯丹顿时骂娘的心都有了。

姜言惜听见他说话,却是喜极而泣:“姑娘,你终于醒了!”

她只当乌古斯丹的嗓音本就是沙哑的,并未发觉他的音色不似女子。

乌古斯丹风寒极重,头晕目眩的,看到跟前这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,艰难出声:“给我一口水。”

姜言惜无措道:“没……没有水……”

破庙里没有锅,也没有放锅的架子,她又不敢出去,自己渴了都是去外边揉个干净的雪团吃。

她道:“你等等啊!”

乌古斯丹只看见她跑出去的背影,片刻后又跑了回来,往他嘴里塞了个雪团,“把雪吞下去也是可以解渴的。”

雪团入口,从喉咙一路凉进肺里。

乌古斯丹发誓,他要不是重伤又感染了风寒,现在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,他一定得拧断这中原女人的脖子!

她分明是想害死他!

枉他从入狱开始就精心潜伏,摸索大牢狱卒的换岗规律以及夜间当值的人数,装得奄奄一息的样子让狱卒放松警惕。先前跟谢知州合作,他早做过最坏的打算,也看过西州大牢的建造图,将里面的地形熟记于心。

好不容易逃出生天,他前去花街的据点跟下属接头,才发现据点早就被端了,为了掩人耳目,他烧掉了从牢里穿出来的那一身血衣,换了女装。

以辽南王的城府,知道他逃跑,肯定会派人去各个据点堵人,乌古斯丹知道花街不能再待,翻墙而出时,正好碰上有人轻薄一名女子,他当时受了重伤,跑这么远又耗费了不少体力,自己走只怕还没找到能暂时藏身的地方就晕死过去了,便出手救了那被轻薄的女人,想借此去她家中躲躲。

谁知那女人是个路痴,扶着他在城内圈圈绕绕走了半天,受过重刑的脚筋几乎快断裂,他差点就死在路上了。

姜言惜看出了他的不满,也知道他还在病中,一着急,眼泪就掉了下来:“都怪我太笨了……”

乌古斯丹很想冲她骂一句“你知道就好”,但是他现在说话都费劲,还是省了骂人的力气,瞥一眼四面透风的破庙,见姜言惜穿着又颇为体面,虚弱问:“你为何不回家?”

她回不回家他不关心,他只是想先去她家躲一躲,别的不指望,就指望能有口热水喝。

风寒不能再加重了!

姜言惜抱着膝盖,把头埋得极低,瓮声瓮气道:“我没有家。”

刚说完这句她就开始抹泪。

乌古斯丹:……

大局为重,忍忍。

他以为她是离家出走了,耐着性子安慰:“跟家人吵架了?”

姜言惜把他当成了个可以倾诉的大姐姐,哽咽道:“我在这里没有家人。”

乌古斯丹:“……那你之前住在何处?”

姜言惜面上浮现出几丝凄苦:“我千里迢迢来到西州,只为了一个人,可是他不要我。”

乌古斯丹躺在地上,脸都绿了。

他对别人私奔的故事没兴趣!他只想找个能暂时养伤喝热水的地方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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