番外4

她扭过头问秋葵:“中午想吃什么?”

这样的问话,很像以前在西州古董羹的那段日子。

秋葵愣了一下,随即脆生生道:“想吃花花做的南瓜饭。”

小宝睡着了,她让婆子把孩子抱回房里去睡,自个儿则撸袖子进厨房烧火,郭大婶给姜言意打下手,一切都还像从前那般。

沉鱼也进厨房帮忙,她经常见姜言意下厨,但总觉着,姜言意这次下厨格外开心。

邴绍作为名义上的御前侍卫,实则是姜言意的贴身护卫,此番也是跟着出宫了的,姜言意要买什么食材,他都麻溜上街去买。

霍蒹葭听说姜言意出宫了,还来了秋葵这里,丢下镖局的事,赶紧跑来蹭饭,铁匠得了信,也从面坊回去陪秋葵。

霍蒹葭得知姜言意给秋葵的孩子取名蛮蛮,还十分得意地冲着铁匠哼了两声。

铁匠不想招惹这位一跺脚就能把他家院子地砖踏碎的姑奶奶,没吭声,心里却嘀咕着蛮蛮和大蛮这两名能一样吗?

齐聚一堂吃火锅是最热络的,不过秋葵要奶孩子,不能吃太辛辣,做清汤火锅吊汤又来不及,姜言意直接让人去如意楼端了一口鸳鸯锅过来,楼里最热门的菜式也都带了不少过来。

怕火锅太辣,姜言意还用砂锅熬了鲫鱼汤,也方便秋葵下奶。

霍蒹葭嚷着要吃酱肘子,说离开姜言意后,再也没吃到过合心意的酱肘子,姜言意一口气卤了三个猪肘,用饭时,霍蒹葭一筷子就抢走了一个,啃肘子时蹭得脸上都是酱汁,仿佛一头抢食的小狼。

猪皮被炖得q弹软烂,牙齿刚碰上,就能直接咬下来,连着猪皮的肥肉一点也不腻,香料和酱汁的味道完全渗了进去,入口只觉满口醇香。瘦肉烂成一丝一丝的,用筷子一碰就碎,口感极嫩。

锅里的红汤和清汤都沸腾了,大伙儿用公筷下菜捞菜,一片火热。

霍蒹葭一手拿着酱肘子啃,一手拿着筷子和邴绍斗智斗勇抢红汤里的肉,还好杨岫又出关去了,不然他们三儿的筷子怕是得在锅里打起来。

秋葵不能吃辣,两眼发直地盯着她们抢肉。

铁匠给她在清汤锅子里涮了肉,但在红亮亮的辣锅面前,清汤里的肉片就跟素白菜一样。

在秋葵又一次咽口水后,铁匠只得去倒了碗开水,把肉从红汤里捞出来,在开水里涮一遍,洗去大部分辣子,再给秋葵吃。

两个人抢肉再一次变成了三个人,沉鱼还没跟他们一起吃过火锅,一开始束手束脚,最后发现自己每次只能捞到豆皮、莲藕后,为了抢肉,也不再装矜持,撸起袖子加入了抢肉大军。

姜言意在宫里同封朔吃饭用不了多少就饱了,今日看着她们狼吞虎咽,倒是也跟着食欲大增。

吃到一半觉着有些辣,她舀了碗鲫鱼汤,刚喝了一口,就止不住地干呕。

筷子还伸在锅里抢肉的几人都愣住了。

沉鱼忙倒了杯茶递给姜言意,姜言意喝了几口茶才把那股反胃感给压了下去。

“花花病了?”秋葵一脸担忧。

姜言意摸了摸自己额头道:“许是近日太疲乏了。”

她食欲变差不是这一两日的事情,封朔就是看到她经常端碗就饱,以为她是被那些弹劾的奏疏影响了,才让她回楚家散心。

姜言意自己也是这么以为的,她熬鲫鱼汤的时候就觉着不太舒服,但好不容易再见到这些故人一面,不想就这么扫了兴,谁知现在都难受得有些反胃了。

沉鱼凡事以姜言意的身体为重,当即决定带姜言意回楚家。

郭大婶却蹙眉看了姜言意一会儿,让姜言意到里间,她把个脉。

郭大婶习武,一些脉象也会看。

姜言意对郭大婶信得过,当即应允了。

郭大婶扣住她皓腕,凝神细辨了片刻,问:“娘娘的月信有多久没来了?”

沉鱼作为姜言意的大宫女,对这些格外上心,当即就道:“娘娘月信素来很准,这月已经晚了三天。”

这事姜言意自己也知道,她只当是自己这段时间情绪起伏较大,导致月信紊乱了,并没有放在心上。

眼下郭大婶突然这么问,她心底也隐隐猜到了什么,问:“婶子,我的脉象如何?”

郭大婶笑呵呵道:“老奴诊到的是喜脉,不过月份太小,不敢确定,娘娘回宫后让太医院的太医再仔细诊脉瞧瞧。”

突然被诊出喜脉,宫外是不能再待了,当天姜言意就回了宫。

她怕只是空欢喜一场,命人去请太医时,还特意吩咐了不要走漏风声,却还是叫封朔知晓了。

封朔丢开一堆政务,直奔承德殿。

刚进殿门就听见太医同姜言意道贺:“恭喜娘娘,贺喜娘娘,是喜脉无疑。”

封朔大步走进内殿,欣喜若狂道:“赏!重重有赏!”

太医被他突然出声吓了一哆嗦,听见封朔说赏,又满脸喜色谢恩。

“承德殿所有宫人都有赏!”封朔撂下这句,快步走向姜言意。

殿内伺候的宫人跪了一地,纷纷谢恩。

封朔坐到龙榻上,一挥广袖,沉鱼和太医以及殿内其他宫人都躬身退了下去。

他抬手似乎想抚摸姜言意腹部,却又没敢。

姜言意拉着他的大手按了上去,嘴角扬起,眼底笑意温柔:“封朔,我们有孩子了。”

封朔大掌轻轻贴着她尚还平摊的腹部,似想感受那个拥有他和姜言意骨血的生命是否存在。

姜言意笑他:“才一月多点,不会有动静的。”

封朔轻抚着她的小腹道:“别折腾你娘,等你出生,父皇给你世上第二好的一切。”

姜言意笑问:“那最好的呢?”

封朔抬眸看她,眼神柔和:“最好的都留给你。”

姜言意觉着这厮说情话的本事见长,她不知道的是,他说的是真话。

不知是不是因为她有孕的缘故,朝堂上那些嚷着让封朔选秀的声音瞬间小了下去。

一天封朔在承德殿处理奏章陪她,两人耳鬓厮磨险些擦枪走火,最后封朔不得不去净房自行解决。姜言意帮忙收拾乱成一团的书案,无意间看到之前弹劾她的大臣被贬,等封朔回来后说起此事。

封朔捏了捏她白里透粉的双颊:“怎么,怕朕成为一个公报私仇的昏君?”

姜言意没好意思说她还真有点担心,她不愿意看到封朔因为她,在大事上有失公允。

封朔知道她在想什么,把另一份奏疏拿给姜言意看:“朕便是要对付他们,那也是大大方方地从政事上去抓错处。”

先前修葺水库被贪的那笔官银被查了出来,那位大臣是受贿者之一,这是铁板上钉钉的罪证。

姜言意不会知道,这些罪证之所以能拿到,是封朔给楚言归放了风声,楚言归借着那晚翰林院的饭局,寻机绑了那位大臣的儿子,用酷刑撬开了对方的嘴,找到了当年的账目这才成功定罪。

得知是自己误会了,姜言意吐了吐舌头,恭维道:“陛下英明神武。”

封朔挽起嘴角,揉揉她发顶道,“马屁精。”

他看着手中正批阅着的奏折,叹了声:“池青那小子,自请去西州任都尉一职。也罢,西州有他守着,朕总归是放心些。”

池青跟着他那会儿,多以谋士的身份展露在世人跟前,鲜有人知,他一身武艺不逊当年名满京城的武侯世子慕玄青。

池青要去西州,姜言意不免又想起谢初霁,据闻突厥攻打西州时,她为了让大月国出兵援助,答应大月公主留在大月一年教授中土文化。

封朔登基后感其大义,封了谢初霁为文昌郡主。

谢初霁在大月国开办学堂,教习大月子民读书习字,得益于两国文化交融,如今大月同大宣联系日益密切,两族通婚的也不在少数。

姜言意感慨道:“书香世家教化出的后人就是不一样,谢姑娘虽为女流,却不逊男儿,当初西州能保住,多亏了她的大义。只盼上苍垂怜,莫再让她情路坎坷了。”

姜言意不觉自己这话哪里有问题,就算谢初霁放下了曾经,她也希望谢初霁能遇上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。

但封朔意味不明盯了她半天,突然说了句:“朕学识也不差。”

姜言意看着封朔,眼神很是迷茫。

他是怎么突然扯到他自个儿的学识上去的?

封朔被她茫然又疑惑的眼神打量着,一言不发收回目光,闷头继续处理起奏章。

就在姜言意以为这个莫名其妙的话题要被揭过了时,他又道:“西州之困,朕也去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