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3章

臣妻 阮阮阮烟罗 1567 字 3个月前

太后一听“旧识”二字,也仔细打量起这店主来,她尚未认出旧人,店主即已斗胆问道:“敢……敢问夫人,可……可是姓姜?”

太后眼睛一亮,“……你是?”

店主颤着声道 :“小人姓葛,多年前,曾在辜家三公子身边侍奉笔墨,公子赐名一个‘舟’字。”

太后忆起鹤卿身边的旧仆来,面露惊意,“是你!”

她原为辜氏家奴,在被鹤卿要到他身边后,与随侍鹤卿的几个丫头小厮,算是一同长大,她记得鹤卿去后,原先在他身边伺候的仆役如葛舟等,俱被调到另外几房侍奉去了,身为寡妇的她,还身在辜家时,镇日只在房内伤心养胎,待生下孩子不久,就在几被贱卖的险情下,逃离广陵,一直再未见过鹤卿的旧仆,没想到时搁这么多年后,会在这里相见,忙让人搀跪地的店主葛舟起来,请他坐下。

既确知眼前的中年妇人,就是当年的辛夷丫头、辜三夫人,如今的大梁朝太后娘娘,已大抵猜出那一桌人身份的葛舟,哪里敢坐,只是垂手侍在一旁,听太后娘娘问他何时离的辜家时,恭声回道:“小人被调到大房伺候不久,就自赎自身,离了辜家,起先离开广陵做些小本生意,后来回到广陵开了这间茶馆,一直做到如今。”

太后打量着这间宽敞洁净的茶馆道:“辜氏大房待仆刻薄,你能早些脱身,自在营生,是很好的。”

葛舟道:“小人这些年的安生日子,全托娘娘您的福气”,说着又面有愧意,“可小人这些年过着这安生日子的同时,总想着或是小人当年给您招了祸尤,多年来心中难安……”

太后不解问道:“这话是何意思?”

葛舟含愧回道:“小人当年之所以有钱自赎自身,除因多年为仆、积攒下一些外,主要是因曾有过一次意外之财,三公子在时,小人一次外出为公子办事,就在这浣云湖附近,巧见有人拿一女子画像,寻一名为‘卿卿’的女子,小人听说谢银丰厚,近前看画,道自家夫人名中虽无‘卿’字,但与画中女子容貌甚似,得了那笔谢银,后来才能自赎离开辜家。

小人在离开辜家许久后,听说了辜家欲将您卖与他人为妾的恶行,再联想此事,想是当年有人觊觎娘娘,而小人见钱眼开,泄了您的消息,若不是因为小人,您与三公子的孩子,或也不会被害,娘娘您也不用受那么多苦,小人这些年来,每每想到此事,便良心难安,原以为这事一直要在小人心里藏到老死,没想到过了几十年,还能再见到娘娘,能和您说出这些话……”

他说着再度跪了下来,满心悔愧地朝太后娘娘磕头,皇帝望着跪地磕首的葛舟,心道,若是父皇真想找一个人,岂是他一人闭口不言,就能隐瞒得住的……最多,只是时间早晚罢了……

……没想到,陪母后回来广陵,会听到这样一件旧事,算时间,父皇当年南巡的时间,就是母后新婚那年……依他对父皇性情手段的了解,若父皇一早在青州,即已对母后情深,那么其后母后入宫,或就不是偶然……甚至辜家发生的种种……甚至……辜先生之死……

……他如何猜想,不重要……重要的是,母后心中,作如何想……

悔带母后至此避雨的皇帝,默默地看向身旁的母后,见母后神色怔怔的、无甚表情、似已陷入了迷惘的旧事中,心中越发忐忑,微垂的目光,落在了母后丁香色的衣裙上。

这件民间衣裙,是母后年轻时候,父皇相赠,那次,父皇带着母后一同出宫、微服踏青,母后今晨还同他提起这件旧事,笑称再穿这民间衣裙的自己,颇有装嫩之嫌,他自是笑言宽慰,道母后芳颜永驻,母后闻言嗤笑,说他这张甜嘴,半点不似他父皇,不知从何学来。

他当时心道,父皇嘴上不会说甜言蜜语,可心中对母后的情意,却似蜜甜糖海,只不知这糖海,是否曾包有砒霜。

第222章 放手

旧事杳远,真相迷离,父皇驾崩多年,当年参与谋害母后和姐姐的歹人,也都已命丧黄泉,眼前这个曾触碰过当年之事表面皮毛的茶馆店主,能够告诉母后的,仅仅是当年曾有人在广陵城寻找“卿卿”,仅仅是“卿卿”即是姜辛夷。

皇帝不知母后能由此想到多深多远,他希望母后什么也不要多想,所谓难得糊涂,有时人糊涂一些,反而活得心安一些,故而此前他虽早知父皇对母后隐忍深重的爱恋,但却从未和母后提过,那只父皇为母后亲手戴上的贵妃嵌宝手镯,暗刻有“熙”“卿”二字,去扰母后多年来平静如水的心怀。

母后此生已时日无多,他希望母后走得平和安宁、心无疑怨,有些久远的往事,已没有必要去说,有些可怕的猜测,也没有必要去想,他希望母后在人生最后的时候,就如这几日里,安心含笑,在临终之际,回望今生种种,心中温暖安定,而不是满心猜疑地,几能推翻否定过往几十年。

他这为人子的,希望如此,却似事与愿违。

离开那间茶馆 、回到落脚广陵城的住处后,母后单独与木兰姑姑说了许久的话,房门打开时,多年来沉稳持重、泰山崩于前亦能面不改色的木兰姑姑,眼圈竟是红的,而屏退木兰姑姑的母后,就一人待在房内,直至夜幕降临,仍是没有出来。

阿蘅与嘉仪,只知母后情绪不对,却都不知为何,不知该从何劝起的她们,都将寄望的目光落到了他身上,他这为人夫、为人兄、为人子的,虽心知内情,但也不知如何是好,说多多错,最后只能派出两个孩子,让他们去房里,哄祖母开心。

旧事杳远,真相迷离,父皇驾崩多年,当年参与谋害母后和姐姐的歹人,也都已命丧黄泉,眼前这个曾触碰过当年之事表面皮毛的茶馆店主,能够告诉母后的,仅仅是当年曾有人在广陵城寻找“卿卿”,仅仅是“卿卿”即是姜辛夷。皇帝不知母后能由此想到多深多远,他希望母后什么也不要多想,所谓难得糊涂,有时人糊涂一些,反而活得心安一些,故而此前他虽早知父皇对母后隐忍深重的爱恋,但却从未和母后提过,那只父皇为母后亲手戴上的贵妃嵌宝手镯,暗刻有“熙”“卿”二字,去扰母后多年来平静如水的心怀。母后此生已时日无多,他希望母后走得平和安宁、心无疑怨,有些久远的往事,已没有必要去说,有些可怕的猜测,也没有必要去想,他希望母后在人生最后的时候,就如这几日里,安心含笑,在临终之际,回望今生种种,心中温暖安定,而不是满心猜疑地,几能推翻否定过往几十年。他这为人子的,希望如此,却似事与愿违。离开那间茶馆 、回到落脚广陵城的住处后,母后单独与木兰姑姑说了许久的话,房门打开时,多年来沉稳持重、泰山崩于前亦能面不改色的木兰姑姑,眼圈竟是红的,而屏退木兰姑姑的母后,就一人待在房内,直至夜幕降临,仍是没有出来。阿蘅与嘉仪,只知母后情绪不对,却都不知为何,不知该从何劝起的她们,都将寄望的目光落到了他身上,他这为人夫、为人兄、为人子的,虽心知内情,但也不知如何是好,说多多错,最后只能派出两个孩子,让他们去房里,哄祖母开心。只身在房中待了数个时辰的母后,终是被两个孩子哄得展颜,他与阿蘅、嘉仪,听里头气氛洽和,打帘走入房中,见母后正搂着两个孩子笑语,同今日走入那间茶馆前,无甚区别。

皇帝略略松了一口气,见接下来数日,母后心情都如之前,仿佛未在那日落雨时,踏入过那间茶馆、见过旧人、听过那些话,仍似先前一般平和,每日里精神好些,就在广陵城中略走一走,若不济,就与阿蘅、嘉仪、孩子们,坐说说话,一切都与之前没什么不同,只是身体一日不如一日。

母后本就身体一日不如一日,太医私下里早已斗胆禀告,母后大限将至,皇帝不知母后身体的每况愈下,是否多少因与父皇相关的猜疑有关,只能束手无策地看着母后终是病体难支,滞在广陵城中缠绵病榻,再未能起。

撒手人寰的那一夜,母后先与两个孩子告别,最后一次颤着手抚摸过晗儿和伽罗的小脸,虚弱地告诉他们,祖母只是累了睡了,人生在世,生老病死寻常,为祖母哭过一场后,就当收了眼泪,莫再悲伤,他们的一世都还长久着,要笑着长大,这样祖母在天上看着,心里才高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