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6章 围屋惊魂26

池钰如今被困在绵绵的身体里,似乎一切都要受绵绵的掌控,包括绵绵想让他疼,他就会疼得生不如死。

【海底居民池钰遭到鬼怪攻击,生命值-2,当前生命值21。】

明明只是掉了两点生命值,却疼得池钰没办法思考任何事情。

他尽量睁大眼睛,让自己保持清醒,不痛晕过去,透过绵绵的眼睛继续看着外面。

绵绵又去了大厨房,他找到正在缝制香包的张翠翠,说道:

“翠姨,大少爷手抖,将药碗打碎了,需要重新熬一碗。”

张翠翠正哼着小调,愉快地缝制香包,突然被打断,有些不快。

围屋里的奴仆虽然不把大少爷看在眼里,但这给大少爷喝补药可是老爷的命令,张翠翠再烦,还是要放下手里的香包,在熬一碗药。

池钰努力去看张翠翠放下的针线盒,里面放着一些制作香包的布料、针线,还有一袋子已经晒干的碎草,应该就是香料,只是这香料已经被晒干碾碎了,看不出之前的模样,颜色很深,一眼看去只觉得黑乎乎一片。

张翠翠一边熬药,一边骂骂咧咧不停,池钰的时间从冬天跳到了春天,在这段时间里,张翠翠对大少爷的态度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,她变得越来越不把大少爷当人看,以前至少还知道说话顾忌着一点,此时嘴里的话越骂越难听,不堪入耳。

池钰身上的疼痛正慢慢减轻,绵绵听着张翠翠对程似非的辱骂,只是垂着眉眼安静地站在一旁,不阻止也不多话。

熬药的中途,张翠翠添“料”进去的时候,甚至没有避开绵绵。

她只是稍微用身体挡了一下,就弯腰从那块青砖里拿出东西,抖着手撒了很多在药碗里,嘴里的话变成了嘟囔,虽然细碎,池钰还是听清了。

“反正都要死,多加点药,早死一点和晚死一点有什么区别。”

张翠翠何止是不把程似非当大少爷,她已经不把程似非当人看了。

准备好新的药,绵绵抬手接过,很礼貌地跟张翠翠道谢:

“麻烦翠姨了。”

张翠翠一直很喜欢绵绵,她摆摆手,又想到什么,突然站在了绵绵身边。

“走吧,我跟你一起送去,我看着点儿,免得大少爷又打碎了药碗。”

绵绵低着头,没有反驳。

池钰见此,忍不住问道:

“你不是喜欢程似非吗?”

他的声音只有绵绵能听到,但绵绵并未理他。

绵绵像刚才一样,一路上只是盯着那碗药,褐色的药汁随着走动,在碗里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,将绵绵映在里面的面容扭曲模糊。

走到程似非门前,张翠翠上前拍门,用力很大,行为粗鲁。

“大少爷,喝药了!”

这次程似非并没有说“进”,但张翠翠已经一把推开门,大步走了进去,绵绵紧跟在后面。

程似非此时没有在浇花,他正坐在窗边看书,书摊在腿上,窗外的阳光正好撒在书上,一片金黄,阳光美好的不像是一个阴暗可怖的海底迷城。

张翠翠领着绵绵进来,程似非从头到尾没抬头,他只是低头看书,偶尔修长的指尖会翻过一页,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。

见此,张翠翠有些不耐烦,她在屋里环视一圈,眸中闪过贪婪,突然转身轻轻推了把绵绵,说道:

“绵绵,药给我,我给大少爷喂药,你先忙去吧。”

绵绵手里的药碗被张翠翠拿走,绵绵似乎有些犹豫,他抬头看向程似非,小声说道:

“大少爷……”

程似非并未理会他,甚至没有看他一眼。

绵绵抿了抿唇,转身离开。

张翠翠立刻关上了门。

绵绵站在门口,看着紧闭的房门,突然轻笑了一声,说道:

“你想救他?谁都救不了他。”

说着绵绵往前走,蹲在了程似非的窗户下,将窗户缓缓推开一条缝隙,让屋内的声音清楚地传出来,同时绵绵小心凑到窗户缝隙,看向里面。

池钰知道,绵绵是故意让他看的。

四楼只住着大夫人、大少爷、绵绵三个人,如非必要,没人会上来,绵绵可以肆无忌惮地在这里偷听偷看。

看来这种事,以前绵绵就没少做过。

房里,张翠翠走过去,将药碗递给了程似非。

程似非接过药,并没有立刻喝。

以往若是有人看着,程似非总是喝得很干脆,只是张翠翠现在心思在别的地方,没有注意到程似非的不同。

张翠翠正在看程似非房间里的花草,或者说,她看的只有那些紫色的、叶片细小的草。

这种草散发出一种浅淡的清香味,此时闻着并不浓郁,但张翠翠知道,只要把这些草晒干碾碎,香味就会扩大几倍。

她做的香包,都是用大少爷房里的草做的。

一开始她只是好奇,偷了几棵草回去做成香包,后来这香包渐渐引起程家人的注意,被二夫人要走几个,给了她不少奖赏,她看到了财路,又特意做了很多,做得更认真更精美,专门献给程家人,因此获得了不少的赏钱。

她甚至估摸着时间,觉得香包的味道该淡了,就会立刻给程家的主人们送去新的香包。

每一次她献上香包,都会得到不少奖赏,渐渐地,这变成了张翠翠的财路,做香包得到的钱,可比她在程家苦苦做工几十年得到的多多了。

只是她做得香包越多,需要的香料就越多。

起初她还能趁着大少爷不注意,偷两棵草回去,可渐渐地需求多了,偷回去的根本不够。

她无法放弃这个稳赚不赔的财路,这种草的种子又不便宜,她干脆舔着脸跟大少爷讨要起那些紫色的草。

在她看来,那些草对于程似非来说不过是些不值钱的东西,是他养着玩的消遣。

谁知程似非听说她想要这些草当香料,直接拒绝了。

大少爷很少呵斥奴仆,程家的奴仆也没人怕他,谁会怕一个从小坐在轮椅上的瘸子?还是一个注定要死的瘸子?

所以程似非的呵斥只是让张翠翠觉得自己被下了脸面,非常生气。

她早就忘记了,在程家,她只是一个下人。

程似非说:

“这草不能做香料,对身体有害,你不要再来偷了。”

他说得直白,显然一直知道张翠翠偷草的事情,还直接点明。

无论在谁家,偷主人东西的奴仆都会被狠狠惩罚,张翠翠虽然不把程似非当主人看,但他怕程似非说出去。

她恼羞成怒,第一次当面顶撞了程似非:

“大少爷,不过就是几棵草,给我一些又怎么样?我用这草做成香包,能让老爷、二夫人、姨太太他们都开心,不比你日日坐着轮椅待在房间里惹人厌强?”

张翠翠说完,也惊觉自己说错了话,可她发现程似非并没有斥责她,也没有要惩罚她的意识,程似非只是转着轮椅背对着她,像是被她的言语伤害到了。

这给了张翠翠勇气,她开始变本加厉,越来越不尊重程似非,也越来越不把程似非当人看,她需要香料了,就直接去程似非的房间里明抢,起初几次她还很担心,怕程似非将这事告诉老爷,可日子一直风平浪静,渐渐地,张翠翠就肆无忌惮起来。

这次同样,她赶走绵绵,关上房门,肆无忌惮地在房间里挑选她觉得长势最好的草。

什么大少爷,不过是一个种草的农夫罢了,还是一个供她使唤的农夫呢。

张翠翠一边自得地幻想着,一边将几盆草搬到了门口,准备一会儿搬走。

临走时,她回头,看到程似非仍旧端着那碗药没有喝。

张翠翠觉得烦躁,不喝药怎么行!可不能耽误了大少爷的死期!

她早就做了侮辱程似非的事情,已经开始比以往更期待程似非的死亡了。

程似非死了,就没人知道她偷过主人家东西,也没人知道她对主人如何不恭敬。

张翠翠一时恶向胆边生,走过去抢过药碗,也不管动作粗鲁的让药汁撒在了程似非的衣襟上。

她强硬地掐着程似非的下巴,端起药碗就往程似非的嘴里灌,药汁来不及吞咽,顺着程似非的嘴角流下来不少。

程似非下巴高昂,长眉微皱,脸色越显苍白。

明明他正经历着痛苦,他的双眸却一片平静,那双漆黑的眼睛静默地看着张翠翠扭曲的面容,像在看戏一般,甚至带着点奇异的悲悯。

张翠翠不管程似非是否被呛到,她只管灌完一碗药,狠狠瞪了一眼狼狈咳嗽的程似非,拿着空药碗和花盆离开了。

在张翠翠要离开的时候,绵绵已经回到了他自己的房间。

池钰心跳有些快,一种陌生的情绪萦绕在心间,他自己分辨不出这种情绪,绵绵却突然说:

“你在心疼他?”

池钰一愣,没出声。

绵绵笑了笑,在绵绵的笑声中,池钰再次失去意识。

这不是他第一次这么突然的失去意识,等他醒来,眼前的场景又变了。

他仍旧被困在绵绵的身体里,此时正站在院子一角,程家人和奴仆都出来了,全都挤在院子里。

这场景似曾相识。

果然,下一刻,管家就带人从二姨太的房间里拖出了二姨太的尸体。

她的肚子上破开一个大口子,双手全是血,死后眼睛还睁着,可嘴角却是上扬的。

二姨太跟大姨太一样,都得了疯病,二姨太天天嚷着衣服里有虫子在咬她,脱了衣服找不到,又说皮肤里有虫子砸咬她,最终她剪开了自己的肚子。

院子里的奴仆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,对着二姨太的尸体指指点点,院子里声音嘈杂,奴仆们并未对主人家的死亡产生任何悲伤的情绪,他们只当这是一场热闹,看过就算了。

这一幕渐渐和池钰刚来围屋时的场景重合,那些围屋住户,就是这样三两聚在一起,随意谈论着自己邻居的死亡。

这一次二夫人站在了大老爷身边,正凑在程老爷耳边说着什么。

程老爷神情越来越阴翳,双眼有些浑浊,二夫人的神情则带着一种掩藏不住的狂喜,她用手帕挡着半张脸,企图挡住嘴角的笑意,可眼中的兴奋骗不了人。

池钰想去听听二夫人在和程老爷说什么,没想到他刚尝试动一下,身体就真的跟着动了。

他能控制身体了!

池钰不敢拖延,就怕下一瞬又不能控制身体,他立刻悄悄靠近程老爷和二夫人,站在了他们附近的奴仆堆里。

程家有一个很奇怪的氛围,奴仆不把主人家放在眼里,主人也不把奴仆当人看。

二夫人跟程老爷说话的时候并没有避着奴仆,虽然用帕子挡着脸,可更多的用意是为了挡住脸上快藏不住的笑,并未降低音量。

“老爷……你也知道我们姐妹感情深,如今两位姐姐都……我真的很难过,这心痛得跟要碎了一样……”

“只是有件事我不得不说,我前几只找大姐姐说话,见她正在房里摆弄一个小娃娃,我见着好奇,偷偷拿走了一个,然后……然后在娃娃的肚子里,发现了奇怪的东西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