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4章 、安慰

嫁宿敌 知欧 4028 字 2022-09-19

月色幽冷,榻中香暖。

两人挨得极近,四目相对之时,一同看见彼此眼中的慌乱无措。

徐洛音移开目光,心跳声如雷。

怎么梦魇醒来,她就躺在沈韶怀里了呢?是她主动还是他主动?

不过他的胸膛好温暖,离得近,那股独属于他的清香又萦绕其间。

许是还迷糊着,徐洛音没控制住,忍不住轻轻嗅了嗅,又察觉自己鼻音有些重,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突兀。

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,她忙不迭地从他怀里退开,脊背贴着冰冷的墙壁,心间却依然燥热。

怀里的温香软玉倏然离去,沈韶顿了顿才开口解释:“你梦魇了,喊着我的名字,我就……安慰了你一下。”

明明是再正经不过的解释,可偏偏他声音有些低哑,硬生生地让徐洛音听出几分旖旎的意味。

更何况方才他们还抱在一起,“安慰”两个字,让人浮想联翩。

徐洛音吸了吸鼻子,轻声道谢:“多谢夫君。”

面前的姑娘垂着眸,娇颜酡红,泪痕犹在,声音又细又弱,衣裳稍显凌乱,声音也温糯,像是刚被他欺负过的模样,我见犹怜。

沈韶扫了一眼便不敢再多看,沉默着望着月光往她的方向偏移。

徐洛音也没有说话,难言的尴尬在方寸之地蔓延。

她想起来了,方才她做了噩梦,依然是跳下马车被拐子追赶的梦,她在梦中听到沈韶说话,想也不想便扑了过去祈求庇护,没想到那并不是梦,而是……

她抿了抿唇,便听沈韶问:“你时常梦魇?”

他的声线变得正常而克制,声音淡淡,似乎只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询问。

徐洛音呼出一口气,也明白此刻说些什么,比一直安静要好得多,于是她轻声答:“嗯,不过最近次数少了些。”

少吗?

沈韶皱眉,他记得那日在马车上她也梦魇了,也没相隔多久。

他略过不提,又问:“方才我见你一直在摸软枕,在找什么?”

徐洛音的呼吸乱了一下——自然是他送她的护身符。

不过应该是寻不到了,毕竟此时的靖南侯府,早已不是当初的靖南侯府了。

她垂眸道:“我娘亲为我求了护身符,我一直放在枕下,当初事发突然,我没来得及拿过来。”

提到这个,气氛倏然变得沉重。

沈韶叹息一声,宽慰道:“你放心,我会尽快探查此事,给靖南侯府一个交代。”

许是才梦魇过,徐洛音变得脆弱不堪。

她已经很久没有为此事掉泪了,可是今日听了沈韶的安慰,鼻尖变得很酸,她快速地眨了几下眼睛,不让眸中的泪水落下。

“多谢你。”

她极力控制着颤抖的声音,可沈韶还是听了出来。他轻瞥一眼强忍泪水的枕边人,张了张口,却不知该如何安慰。

他只有两个弟弟,没有妹妹,他又从小苦读诗书,与姑娘家之间的相处经验实在太少,仔细回想一番,与他说过最多的话的姑娘竟是徐洛音。

他对如何安慰姑娘家,实在是一窍不通。

“我、我能借一下你的肩膀吗?”

耳畔传来她的小声请求,沈韶怔了下,怀疑自己听错了,下意识问:“你说什么?”

徐洛音的勇气早在说完那句话的时候便土崩瓦解,只剩羞耻。

沈韶虽是名义上的夫君,但这是做给旁人看的。说到底,他们只是同住屋檐下的陌生人罢了,彼此都一清二楚,所以恪守规矩,从未逾矩。

她怎么能和一个男人说这样的话?

往常她一直将自己的心思掩藏的很好,可是今日是怎么了?

又是投怀送抱又是借肩膀,沈韶会不会认为她不知廉耻?

越想越觉得难堪,她慌乱地答:“没什么,我要睡了。”

她慢慢闭上眼睛,面前一片黑暗,听觉却变得极为敏锐,她听见他掀开被子的声音,还有往她的方向移动的轻微沙沙声。

须臾,又归于平静。

徐洛音眼睫微颤,不敢睁开眼睛,连呼吸都静止了。

她落入一个温暖干燥、令人安心的怀抱中。

周围是属于沈韶的气息,梦魇被隔绝在外,连日来的痛苦与思念却如潮水般涌来,化为泪水,溢满她的眼眶,最终落入软枕之中,悄无声息。

沈韶看不见她的神情,只知道怀里的姑娘安静地像是睡着了,于是隔着锦被规律地拍着她的脊背,轻声哄道:“睡吧。”

睡着了便什么都不会想了。

沈韶心底有些愧疚,除了出事那一日哭了一场,这段时日以来她一直表现得沉稳平静,他也很放心,可他今日才明白,她只是一直将心事埋在心底。

没有人知道她的心是迷茫不安的,只能通过梦魇与哭泣纾解。

沈韶叹息一声,她在他面前总是表现得极为端庄温婉,差点忘了她只有十六岁,十六岁的姑娘,能经历什么风浪?

保持一个姿势太久,他轻轻压了下软枕想换个姿势,潮热感却扑面而来。

他怔了下,这才发觉软枕已湿了大半,她的身躯也在轻微地颤抖。

她在哭,悄无声息的模样,却比嚎啕大哭更让人心疼,压抑得喘不过气。

方才他还觉得男女授受不亲,但此刻,沈韶下意识将她抱得更紧,低声道:“阿音,哭出声也没关系。”

他的声音令人信服,徐洛音终于忍不住开始啜泣。

她想爹爹娘亲,想兄长,好想好想……

沈韶轻柔地拂去她脸上与泪水黏在一起的青丝,声音也轻柔。

“后日回门,我会与你一同去探望岳父岳母。”

“但是在这之前,你好好的,他们才能放心。”

“阿音,我会一直陪着你。”

一句又一句,抚平她心中的彷徨与思念,一如被他救下那日,所有的慌乱与恐惧尽数被化解。

沈韶便是她的救赎,一直都是。

-

许是昨晚哭了一场,徐洛音醒的很晚,无精打采地坐起身,绿袖便听到动静过来了。

掀帘进来,绿袖唇边的笑意凝住,慌忙问:“呀!姑娘,您的眼睛怎么了!”

慌乱之下连称呼也忘了改。

徐洛音没力气纠正她,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,只觉得酸痛,疲惫道:“去拿个鸡蛋敷一敷吧。”

声音也有些沙哑。

绿袖称是,连忙往外走,迎面差点撞上沈韶,她福身行礼,又跑远了。

沈韶过来了,徐洛音抿了抿唇,不愿让他看见她此刻的模样,慢慢将帐子拉上。

沈韶便也没动,隔着帐子问:“身子不舒服?”

她极轻声地清了清嗓子,小声说:“还好,只是眼睛肿了,夫君先去用膳吧。”

稍顷,他应了声好,转身出去了。

等屋里没人,徐洛音这才下了床榻,在梳妆镜前照了照,望着红肿的眼睛叹息一声。

往常她只是偷偷哭一会儿罢了,没想到昨晚沈韶一安慰她,她的眼泪便如开了闸的洪水往外流,止也止不住。

她揉了揉眉心,庆幸地想,幸好不必去向公婆请安。

她仔细瞧了瞧镜中的自己,这才发觉眼睛略显无神,脸上的肉也凹陷了下去,瞧着面色蜡黄,许是连日来忧思过盛的缘故,昨晚又大哭一场,更显面容憔悴。

徐洛音有些怔忪地摸了摸脸,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。

沈韶说的不错,若是让爹爹娘亲看见她这副模样,肯定会对她心有亏欠,到时候肯定会寝食难安的。

他们在监牢中已然是受罪了,若是再让他们得知她过得并不像他们所想的那样好,定会难过。

徐洛音下定决心,她要放宽心,好好吃饭、好好休息,让爹爹娘亲放心。

用剥了壳的鸡蛋消了些肿,又上了妆,堪堪遮住一些憔悴,她站起身,稍稍有些眩晕。

许是昨晚哭的太厉害的缘故,她没放在心上,停了停终于前去厅堂用膳。

没想到桌上却没有膳食,沈韶正坐在一旁看书,举止优雅,硬生生地将吃饭的地方变成了书房。

若不是昨日来过这里,徐洛音简直就要怀疑自己来错了地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