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0章 第050章

空寰呼吸一窒,有好长一段时间,他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,直到登玉一脸兴奋地重复了一遍:“是真的,听闻,陛下给太上王君和太上皇还有古意司墨邵奕三位师父都写信过去了,说是要等他们一道回来,亲自选定良辰吉时。”

空寰兀自稳了稳心神,他小声道:“咱们需得稳住,这话陛下只同花灵说过,咱们不可轻举妄动,万一让陛下察觉花灵是我们的人,到时候只会前功尽弃。”

空寰看起来平静了不少,可他藏在袖中的手,却微微颤抖着。他不想让登玉他们笑话自己,只能极力掩藏自己的情绪。

登玉又小声道:“别院内不比宫里,咱们的人不多,外面的信不太容易进来。花灵姑姑说,您的母亲已经给陛下回信了。说是她亲自出马,斩杀了反女尊联盟的贼首,这事陛下相熟的几位老大臣知道,听闻连费酒大人都高兴得合不拢嘴,眼下,前朝几位肱股之臣,应该不会因您魔月国的身份上书质疑陛下对您的恩宠。不过花灵姑姑说,早在殿下的母亲大人回信之前,陛下就已经有了要纳您为王君之意。”

登玉说着说着,又叹了一声,道:“听闻,殿下母亲大人的那封信,写得非常感人,陛下来来回回读了两遍。花灵虽不知道写了什么,但是她说,陛下看了那封信之后,也只感叹了一句,说可怜天下父母心。”

空寰这一次,倒是真的红了眼。虽然没能亲眼见到信中内容,不过他大约可以想到,母亲定然言辞恳切,拜托朝熙好生照顾他。

连小贵见状都微微一笑,安慰道:“家主向来是刀子嘴豆腐心,她虽然嘴上不饶人,对主子也很严厉,可是这些年,她却把全部希望和期盼,都放在了主子身上。”

空寰低头应了一声,倒是笑了笑道:“是啊,当初母亲能同意本君嫁到神域来,本君已是感激涕零。如今身在神域,却还让母亲跟着操心,实在是这个做儿子的不孝。”

小富的苹果吃得十分干净,连核都被他啃的一点不剩。

他吃完之后,抹了抹嘴,突然出声道:“家主身边有那么多人照顾着,主子不必忧心。来神域之前,家主都说过了,她说只要您好好的,不给她添乱,不让她操心,就算是尽孝了。”

小富最后的那几句话,模仿得还是空岳的口气。

小贵躺在榻上,忍不住笑出声来。

登玉不明所以,只能跟着干笑了一声。

空寰难得见小贵和小富展露笑颜,昨日的阴霾,也在这一刻的笑声中消散。

谁人都没有提过定坤的死,连空寰都不想再提。

这别院内的任何一个奴才,都对那个名字三缄其口。定坤的死相,成了别院中的禁忌。

而定远和定夜虽没被禁足,他们的膳食也和以往差不多,不过不能到御前侍奉,于他们而言也是天大的折磨。

定远更是喝酒买醉,他昨夜一整夜都没睡好,梦中是定坤那副凄惨的死相。

他骂骂咧咧的,先是责骂定坤蠢。定远说定坤这王八羔子,好不容易好一点了,也从下院滚出来了,却非要自己作死。

骂痛快了之后,他又开始担心自己,他拽着定夜的手臂道:“定夜,你说咱们有朝一日,会不会也变成定坤那副样子?正如定坤之前所言,他说,空贵君怕是容不下我们两个了。”

定夜深吸了一口气道:“他不会喜欢我们两个在陛下身边的,但是我还是那句话,如果我们安分守已,他也寻不到由头来害我们。只是我没有想到,陛下竟然就任由他那般折腾定坤,杀人不过头点地,定坤的手,被砸成了肉饼,有好几个见到的小奴,看到那副场面都吐了出来。”

定夜说罢,也抢过定远的酒壶给自己灌了一口。

他突然呜咽出声道:“听说定坤今天早上,被拉到了乱葬岗。虽说罪奴没办法建墓立碑,但是陛下并没有看上旧情的面上,让他入土为安。”

定远长叹了一声,苦笑一声道:“罢了,不要紧。人死了就死了,一把灰而已,埋在哪不一样?我就是想啊,定坤是个什么纯种的傻子,为什么非要毁容?哪怕我也嫉妒空贵君,但是我也不会想到要去害他。我听花雪姑姑说了,她说那一日,定坤就是打量着,不打死小贵,也要废了他一只手。这人真是变了啊,定坤从前连鸡都不敢杀。陛下对他有再深的旧情,也早在他谋害御君的时候,消耗完了。”

定夜也觉得定坤又蠢又毒,可是人都死了,除了无限的唏嘘,定夜并不想责怪他什么。

只是如今,因为定坤的事,前朝把靶子指向了他们两个。

之前谋害星辰台御君一事,虽然定夜没有参与,但是在外人的眼里,他们三个定字辈的通房是一体的。

定夜想,他以后还能继续留在陛下身边侍奉吗?

这一刻,他忽然开始理解定坤了。

对于他们这样的人,不能留在陛下身边侍奉,那真是比死了还不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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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此刻,身在营河对岸的太上王君牧子期和太上皇朝沅两人,用了半个月的时间,成功埋伏进千里阁。

牧子期善易容术,他的易容术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,哪怕是江湖上的易容高手,也看不出他易荣过的痕迹。

牧子期原本直接打算改道去魔月的,可是在营河驿站之时,他突然查出,这个叫做千里阁的组织,正是空家的产业。

而这个千里阁,比牧子期想像的还要可怕,它的势力在短短几年时间,便发展壮大,甚至直接渗透入了神都。

就在前两日,牧子期假扮成千里阁的分会堂主,参与了营河对岸的千里阁机要密谈。

说来,这密谈也没什么大事,不过是要保障千里阁各地的信件,可以安全来往于神域和魔月。

那千里阁的营河分舵主更是当着一众堂主和旗主的面,郑重其事道:“咱们在魔月的大主子,已经下达了命令,从今日起,空家生意要为神域的主子服务。咱们千里阁的生意,将来也会遍布神域,成为神域的经济命脉。冀州那边来了消息,说是咱们的下一步,便是拿下神都首富史家这块地盘,若咱们能在明面上,与史家人分庭抗礼,那么神都的生意网,便成功了一半。”

立马有堂主一脸不屑地开口:“史家有什么了不起的,真要比起来,咱们千里阁的本钱,未必就差了他们去。”

分舵主面无表情地开口道:“可是史家在神域盘根错节,他们跟神域的官府也都打通好了。不仅如此,听闻前些年冀州水患,那史家人,从他们家的私账上,捐了两千万两白银用于赈灾。连神域的陛下都赏赐了史家家主令牌。此等荣耀,咱们千里阁是不及的。咱们做的是暗面的生意,跟他们比不了。大当家的意思是,希望咱们日后,能把生意做在明面上。如此一来,等到哪一日空家在魔月的生意做不下去了,就可以举家搬来神域。”

“你们可别忘了,咱们的大当家,如今可是神域陛下的宠君。后宫三千,陛下只宠爱他一人。他的荣宠就是咱们的荣宠,哪怕哪一日,大当家无宠了,魔月的主子也说了,咱们千里阁,就是大当家的退路。”

那日,营河分舵主还说了很多千里阁的内部机密,以牧子期的聪明才智,几乎很快便了解到千里阁的运营模式,以及背后的主子。

当他回去跟朝沅分析的时候,朝沅倒是没有牧子期那么紧张,她道:“看来宫里的那个小兔崽子,惯会谋略。他在做生意上的天赋,的确超于常人,这千里阁随便一个分堂主拎出来,都是神域百晓生的名号,对于神域和魔月江湖中事,他们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。他们对神域的了解,恐怕比神域人还要精准。”

牧子期握紧了拳头道:“朝沅,你不觉得可怕吗?咱们的女儿身边跟了这样一个人。朝熙寄过来的信,我反反复复看过,在她眼里,空寰是个乖顺懂事,心无城府之人。可是就咱们这些日子查到的,他远比咱们想象的,还要深沉、还要可怕得多。”

朝沅倒是一脸无所谓,她道:“最起码,查到目前为止,空寰那小崽子,都没有想要害咱们女儿的想法。我前一阵子截到了冀州来的密信,又拿到了魔月的暗线打听到的消息,这空寰小崽子,私下里有个名号,叫做空小诸葛。他算无遗策,不出手便罢了,一出手,便绝不会失手。只是魔月向来讲究男子无才便是德,所以他的那点能耐,都被埋没了。”

“而且,你有想过吗?眼下魔月六大世家争斗不休,那月忆小崽子又是个昏君,魔月局势混乱不已。若非如此,那空寰一旦成了魔月的王君,那对我们神域,绝对是一大威胁。你想啊,他能把生意做到神域,能把势力蔓延进神都,便足以证明他的能耐。”

牧子期急道:“正是因为这样,我才觉得可怕。朝熙向来是咱们的骄傲,如今他的势力都驻扎到朝熙眼皮底下了,朝熙竟然丝毫都未曾察觉。她若不是动了情,绝不会要娶他为王君。这沉迷在爱情中的人,总是容易迷失自我。我是怕,朝熙被他骗了。万一他有野心,将来,恐怕会重蹈元氏之祸。”

当年,朝沅的第一任王君元鹤轩,便勾结外敌,祸乱朝政。若非牧子期转世而来,将朝沅从苦海中救了出来,这神域的万里江山,怕是早就易了主。

朝氏皇族的女人,向来都是痴情种,朝沅的祖母是,朝沅的母亲也是,现在牧子期害怕,朝熙也是个会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人。

朝沅听他提及往事,面色变了变。

牧子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,连忙上前安抚道:“对不起朝沅,我不该再提及从前,我错了。”

朝沅向来神经大条,她不会计较这些细枝末节,而且她知道牧子期是个什么样的人,他们妻夫二十几年了,不会因为这点口舌争吵不休。

不过朝沅还是扳着脸道:“哼,你知道错了就好。”

见牧子期凑过来抱着她讨好她,朝沅才轻轻推了他一把,叹口气道:“你说得对,这小崽子确实有翻天覆地的能耐,不过目前咱们的了解还是不够深。我今日倒是听那分舵主说了一句话,他说他的大当家,爱惨了神域的陛下。他都这么说了,想必不会有假。如果空崽子真的喜欢咱们朝熙,那么目前,他渗透入神域的势力,都是为了给他的爱情铺路。你也探听到了,那分舵主说,千里阁除了为他传递消息,还有一个目的,便是给那小崽子留后路。”

“空岳这个人,江湖上有关她的传言不少。听闻,她很爱她的亡夫。空寰的父亲死后,她一直未续娶。她是空家长房,眼下却没有女儿继承家业,所以,她才培养二房的空歌作为空家未来的继承人。”

“她既爱惨了那位亡夫,想必对他们唯一的儿子,也是极度宠溺的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