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4页

很多年以后,回想起这个时刻都犹如刹那之前,她记得冬青、蜡烛、留声机和圣诞树的布局,随时随地都能绘声绘色地比相机还详尽描述;她记得壁炉的光焰和嘶哑像是散粉一样将温暖扑到身上,她却一抬手只觉得恋人的衣扣更滚烫。若是让她拿起画笔,居然能勾画出榭寄生叶子的每一个纹理,若是给她一架琴,甚至能无师自通地复刻伴奏初吻的平安夜之曲。

是雪融,是流光,是无可替代。

……

圣诞结束后紧接着就是新年的一月,白月不知除夕具体在哪一天,便去唐人街打听。

露西的肚子已经很大了,估计这个月就可能生产,另外,1888年的春节还来得挺早。

这个年代海外华人生活艰苦,物质并不丰富,春节当然没后世那般热闹喜庆。伦敦华埠规模不大,华人人口堪堪破三位数,又都是穷苦人,此外还别忘了这是东区混乱之所:杀猪宰羊办不起,阖家团圆做不到,舞狮狂欢也不太现实,总之也就好好收拾住所,张贴春联,条件好一点的人家有大红灯笼,年货置办一些,素的居多,以后世眼光来看也不精致————但是在异国漂泊辛苦了又一年的人们,即便平日习惯了麻木的蜡黄的脸,也在此刻绽放了具有感染力的笑容。

至于白月这边,她就记得个守(熬)岁(夜)……

————在贝尔格莱维亚区放烟花爆竹不现实,不说这声音像枪(和谐)战,现在也弄不到五彩斑斓的烟花。张灯结彩同样不现实:目前华人都是自家做,她手残。

帕特里克还满怀期待地说,等到了现代他们可以一起过正宗的年。

白月心想都在玩手机……

最后那晚也就守岁直到大半夜,她讲授了大半夜的中国古诗词,便打着哈欠晕乎乎地睡到了新的一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