梳妆打扮时,容烟常令苏珩,为她梳发描眉,让苏珩牵着她的手,为她纤纤十指涂染凤仙花汁,让苏珩执小笔,为她在面上绘染花黄,为她将唇一点一点地涂得红艳,在此期间,与他四目相对,呼吸可闻。

一次晚浴过后,仅用浴巾拭过身子的容烟,闲适地伏在香榻上,等待着侍女过来,为她周身涂抹润肤美颜的琼脂花露时,忽地想起她与苏珩近来的互演之事,心念一动,将侍守在外的苏珩传入,将这对男子来说,颇为香|艳的差事交给了他。

虽在外表现地,对苏珩的“转变”,常目露赞许之意,但容烟心内清楚,苏珩仅仅是假装对她心生爱慕,其实心内一丝爱意都无,有的只是恨不得将她抽筋拔骨的深重恨意。

愤恨至极,却还能将心怀暗慕,演得那样自然。容烟在见识了苏珩近来的优秀演技后,想看看他究竟能演到什么地步,遂给予了苏珩这样一桩香|艳差事,想看一看苏珩,当不仅仅只是在日常,而是在现下这样旖|旎非常的氛围、极其亲密的接触之下,要如何压制仇恨,如何将所谓的“暗慕”,自然地演出来。

起先将苏珩传入时,容烟伏在榻上,双臂靠枕,微侧首凝看着他。涂背而已,对曾在无相寺为她涂过药的苏珩来说,这似乎难不倒他。

无相寺那次,苏珩是被逼无奈的,他克制他的不愿,在权势和良心的双重压迫下,为她涂抹。而这一次,苏珩的神色虽依然是克制着,但克制的已不是无奈与不愿,而是得以服侍暗慕之人的欢喜,和因心中爱慕,意欲更加亲近但却不可冒犯的隐忍压抑。

单是涂背,苏珩表演起来,似是毫无难度。容烟见他这般有演戏天赋,遂加大了难度,翻过身来,令苏珩继续将琼脂花露,细细涂抹于她的前身。这样的画面冲击,是先前的百倍千倍,对苏珩演技的考验,也陡然提升了许多等级。

爱与欲是相伴的,苏珩若要演出他对她的爱慕,必得在这样的场景下,连欲一同演出来。可这份演绎出来的欲|望,若演得过了,会过于轻浮急色,像是他对她,仅是因色相有欲,而若为克制一些,演得淡了,又像他对她的爱慕,也淡薄无比。爱|欲相生,若爱深浓,欲|望绝不可能薄如白纸。要在实际刻骨的仇恨下,完美演绎好这样的爱与欲,难如登天。

在现实世界,身为演员的容烟,眸光悠悠地注视着苏珩,像是演艺圈的一名前辈,在看一名初出茅庐的新人。若是一名纯新人,来演这样一场戏,难度还能稍低些,因为所谓的仇恨与痛苦,纯新人仅是演绎,并没有真正背负着。但苏珩,确确实实时时刻刻都在被仇恨和痛苦所折磨,这样的他,要如何演好这样一场戏呢?

容烟以为初出茅庐的苏珩,在这样的难度等级前,至少要犹豫默思片刻,才能调整好状态,勉强演出几分出来。但,苏珩的表现,远超她的想象。几是完美的,恨被隐藏地完美,爱是涌动的,欲是干净的,渴求、挣扎、隐忍,他以游走在理智与爱|欲之间、张弛有度的克制演绎,无可挑剔地将这场戏演到了极致,完完全全以假乱真。

灵气型天赋演员,天生的影帝。昭阳公主被骗,不是这书世界的作者,为了推进剧情令她强行降智,而是苏珩完美的演技,足以蒙骗这世上任何人。昭阳公主毁了一个状元郎,却成就了未来一位明君,也激发他原先不自知的潜能,逼出了一名天生的影帝。

不得不服,容烟看苏珩的眼神,头一次不自觉地暗藏着两分尊重,一名演员,对另一名天才演员的尊重。演技考验结束,琼脂花露也已涂抹好了,她披衣起身,一壁令苏珩如常暖榻,一壁往外间去,如从前的许多个夜晚,与传来的一众奴郎,饮酒作乐。

在外间,同众奴郎寻欢说笑了小半个时辰,容烟正倚在朝秦怀中饮酒,笑看暮楚等奴郎,为她作折扇舞时,忽听得水晶帘动,见该在内室榻上安静躺着的苏珩,头一次不遵她命,擅自下榻离开,向着她与众奴郎,走了过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