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章

热闹的议论声,渐传入了路中一行人的耳中,驱马缓行的宇文沨,眸光带笑地看了眼身边的大哥,微侧首,对另一边的二哥宇文泓笑着道:“路人无知之言,二哥不要往心里去。”

宇文泓才不把这些话往心里去,他人坐在马背上,心神却像是早已飘到了西苑围场,恨不得立即插翅飞到那里,对因碧油香车跟行,而致众人驱马缓行、不能鞭马狂奔一事,极为不满,回头望了眼前进得慢慢吞吞的马车,有些气呼呼地转过身来,忍不住着急道:

“我说不要带她一起,你们却都让我带着,现下这么慢慢吞吞地走,得什么时候才能到西苑围场?!麻烦!娶妻子就是麻麻烦烦,从一开始就麻烦得很,我说我不需要成亲,一个人高兴地很,母妃却非说我大了、一定要成亲,成亲有什么好,连马都不能自自在在地骑……”

宇文清听宇文泓起先还是低声嘟囔,渐渐充满怨气的声音越来越大,也不知传入后头车中没有,轻斥一声,打断了他的怨词,“别混说,成婚首日,就将新妇一人扔在屋中,像什么样子?!你昨日亲迎喊门那出闹的,活像土匪抢亲,已在京中传了出来,也就是父王疼你,才不与你计较,若换了其他兄弟,早挨打了,做事别太不像样,弟妹好歹是世家女儿!”

北雍朝堂与世家大族牵连甚深,兰陵萧氏虽不及风头正盛的十大望族,近年来式微,在朝堂上也不显著,但也已绵延百年,不应轻待,至少在人前,礼节应当做足,不留话柄,宇文清有心同宇文泓讲说讲说,但见他被他低斥了一声后,头垂得像只鹌鹑鸟,紧抿着唇,一声不吭,也不知是被训服了还是在憋气,再一想,说与他,他也不定能听懂,白费口舌,也就不再多说什么,只忍不住状似无意地回看了身后马车一看,暗想那车中之人,有没有将二弟那番怨语,听进耳中去。

正想着时,围观的人群中,忽响起一声男童惊呼,“二傻子!”

原是路人中有些昨日也好奇围看了宇文二公子去安善坊萧家亲迎,认出了那在两位贵公子身边驱马的,不是个穿得好些的扈从,正是宇文家的二公子,但认出了,他们也只是窃窃私语而已,只童言无忌,直接喊出了神都城民众私下对宇文二公子的称呼——二傻子。

这一声下来,其他民众,也大抵猜知了这一行人的身份,立安静了,并有无尽的惶恐蔓延开来,那惊呼出声的小男孩,早被他家人按跪下来,战战兢兢地伏首在地,大气也不敢出。

为这一声惩处平民,似太过了,可若不管不问……宇文清看向二弟宇文泓,见他似是什么也没听见,还是一味地低着头,缩得像只鹌鹑,埋首在自己的小世界里,像是仍在为车马缓行的缘故,暗暗生着闷气。

在他身后不远,碧油马车轻纱窗帷掀起一线,又无声落下,悄看了眼车外情形的萧观音,微垂着眼,望着自己身上胡袍袖口的金线蔓草花纹,心思也似这些绕缠的蔓草丝,纠葛在一起,乱麻一般。